張勤光
中秋的月夜，院子里靜謐得很，不時能聽到蟋蟀的吱吱聲。月亮像一只白色的唱盤在緩緩地轉動，水樣的月光彌漫開來，似這唱盤上放出的音樂。伴著這如絲如縷的樂聲，我的思緒回到了兒時的中秋夜，想起了和奶奶共度中秋的那些美好時光。
中秋夜，奶奶最忙碌，為慶賀豐收的年景，也為保佑全家的平安，奶奶顧不上吃晚飯就張羅著上供。細細地擦洗盛放供品的碗碟，小心地把香一柱一柱地插到香爐里，然后莊重地點燃蠟燭。頓時，整個小院便彌漫在一種祥和的氣氛中了。每到這時，我便貪婪地望著香臺上的梨子、蘋果和月餅，巴望著奶奶盡早祈禱完。好不容易等奶奶念完最后的禱詞，我便纏著要吃供品，奶奶一面數(shù)落著我饞，一面拿給我一個梨子。咬上一口，梨汁溢出嘴角，至今想來仍覺得甜。
月亮升高了，奶奶便拉著我到街上串。北方的中秋夜是很有情致的，皓月當空，潔白如晝，街道邊的槐樹，沐浴在月光里，灑下一地斑駁的影子，看上去分外婆娑。蝙蝠在水樣的月光中姍姍地游弋。街道的空地上堆放著曬干的草，在清涼的夜里散發(fā)出淡淡的香味兒，草里的蟋蟀在吱嘍吱嘍地叫著。我依偎著奶奶在草堆邊坐下，聽她教我念一首關于月亮的歌謠：“月亮月亮光光，里面坐著姑娘，姑娘出來買菜，里面住著奶奶，奶奶出來燒香……”。這便是我接觸到的最早的詩，這詩把我?guī)У揭环N神秘而遼遠的境地。
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，多半是鄰家的叔叔、嬸子們。奶奶親熱地給他們打招呼，細聲地話起了家常。這時，我便和街上的小伙伴們捉起了迷藏。我們從一棵樹繞到另一棵樹的背后，互相追逐著打鬧著。有時為了找到隱蔽處，竟跑到鄰居家的墻頭里，抑或在一垛干柴的后面躲起來，屏住氣等著追兵，一旦被發(fā)現(xiàn)給捉住了，都盡情地大笑起來，然后再跑向更遠的地方。在這優(yōu)美的夜色里，我們真像快樂的小鳥一樣，展開雙翅，飛呀，飛呀，一座座熟悉的院落從我們眼下飛過了，一棵棵樹在我們身后退遠了，盡情地跑，盡情地玩，全不似現(xiàn)在這么累。一不小心，跌倒在草堆里，索性就躺在松軟的草里，聞著草香，看著月亮，哼著歌謠，做著種種美麗的遐想。這時，隱約聽到奶奶喊我的聲音，在這清寂的夜里，是那樣的悠長，透著幾分焦慮，幾分惦記。
唉！不知何時還能再聽到她喊我的聲音，讓我再依偎到她的身邊，在皎潔的月光下，念那親切的歌謠。
�。ㄗ髡呦登芸h作家協(xié)會理事，發(fā)表文章千余篇，多次獲獎，現(xiàn)供職南里岳鄉(xiāng)文化站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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